水底下真不是人待的地方。
我被3捆着脚踝，石头坠在小腿上，像块烂泥似的往塘底沉。
冷得刺骨，耳朵里全是咕咚咕咚的水声，肺里那口气快烧没了。
指甲抠着绳结，一寸一寸地撕，指腹磨破了，血丝混着汤水飘出去，跟墨汁似的散开。
疼是肯定疼的，但这时候哪顾得上疼？
再解不开，我就真成水底一具浮尸了。
绳子打的是死结，原主估计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推下来了。
我一边骂她倒霉，一边拼命用指甲去撬。
指甲盖翻了半边，火辣辣地疼，可我还得抠——不是为了她，是为了我自己。
我不是她。
我是苏婉，活生生从二十一世纪穿进这具刚咽气的奶娘身体里的倒霉蛋。
穿就穿吧，好歹给个体面开局啊！
结果一睁眼就在水里，浑身湿透，脚上绑石头，命都快没了！
水流猛地一扯，我整个人被带偏，撞上一块半埋在泥里的青石。
绳子卡进石缝，我顺势一甩腿，借着水流的劲儿来回蹭。
皮肉撕开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，疼得我眼前发黑，但绳子终于断了。
我蹬腿往上浮，肺快炸了，眼前全是黑点。
手胡乱扑腾，终于扒拉到岸边草丛。
泥巴糊了满脸，我滚上岸，趴在地上张嘴大喘，喉咙像被刀割过一样，每吸一口都带着血腥味。
活了。
总算活了。
可没等我缓过劲，眼角余光扫到北边坡上，草丛里露出半截布角——绣着金线龙纹，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。
我心头一跳，手脚并用地爬过去。
襁褓扔在芦苇堆里，皇子躺在里面，小脸青紫，口鼻全是泥沙。
我掰开他嘴，抠出几粒泥粒，又把他翻过来轻拍后背。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……“咳——”一口黑水喷出来，小家伙抽了口气，胸口微微起伏。
我松了口气，刚想把他抱紧点，忽然听见草丛里“呜噜”一声低吼。
野狗。
不止一只。
我抬头，三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暮色里盯着我们，舌头耷拉在外头，口水滴在草叶上。
我抄起身边一块碎石，狠狠砸过去。
石头偏了，但吓退了它们一步。
我又摸了块更尖的，攥在手里，背靠着一堵塌了半边的残墙，把皇子往怀里搂了搂。
他脑袋贴着我胸口，呼吸微弱，可眉心忽然闪过一道红光，像炭火刚点燃时那一下。
我没空琢磨，耳朵听着狗爪踩草的窸窣声，手里的石头越攥越紧。
得赶紧走，可往哪走？
我低头看他。
小脸还是青的，嘴唇发紫，舌苔红得发黑，像染了血。
我忽然想起什么，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——原主身上唯一没被扒走的东西。
听说银能试毒，能测寒热，可这镯子能干啥？
我咬牙，把镯子贴上他掌心。
“滋——”一股焦味冒出来，银镯瞬间发黑，像被火烧过一样，烫得我差点扔了它。
火？
他五行属火？
我脑子里“轰”地炸开，一段记忆猛地浮现——《五行育儿宝典》里的图谱：赤舌、红眉、银器发黑者，火旺之极，命带火煞，冲宫克身，夭折之相。
这孩子……活不长。
可宝典还说，火煞冲宫者，需引金泄火，调和阴阳，方能续命。
我翻腕看那镯子，己经黑得看不出原本模样。
金生水，水克火，可眼下哪来的金？
哪来的水？
我正发愣，怀里小家伙忽然睁眼。
那双眼睛漆黑，没有半点婴儿的懵懂，冷冷地盯着我，像能看穿我脑子里在想什么。
我后背一凉，手僵在半空。
他……看得见我？
不等我反应，远处传来踩断枯枝的声音，有人往这边来了。
我赶紧把镯子塞回袖子，抱紧皇子缩进残墙角落。
风从豁口灌进来，吹得我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，冷得首打颤。
可更冷的是心。
这孩子命格带煞，活不过百日，原主就是因为他被沉塘的。
现在我活下来了，救了他，可要是被人发现他还活着，我俩都得再死一遍。
我低头看他，他居然冲我眨了下眼。
不是哭，不是闹，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，像在等我拿主意。
我咬牙，从怀里摸出一本薄册子——不知何时出现的，封面写着《五行育儿宝典》，像是凭空长在我心口似的。
翻开第一页，墨字浮现：“火煞冲宫者，命格早夭，需引金泄火。”
我盯着那行字，手指发抖。
金从哪来？
我身上就着一个发黑的银镯，连个铜板都没有。
皇子属火，火克金，金弱则难制火，反而会被反噬……可若金太强，又怕伤了他本就虚弱的根基。
正想着，他小手忽然一抓，攥住了我袖口露出的镯子。
“滋啦”一声，黑烟冒起。
我猛地抽手，镯子己经裂了道缝，内里露出一丝金线——像是原本被银裹着，此刻被他体温一激，竟开始融化剥离。
我瞪大眼。
银皮剥落，金胎显露，像埋了千年的金矿终于见光。
这镯子……是金胎银壳？
我脑子“嗡”地响起来。
金能5泄火，可得用对法子。
若是首接贴身，火旺反烧金，金毁人亡；若隔层布，又怕效用不够。
我低头看他，他正盯着镯子，眼里那点冷意淡了些，嘴唇微微动了动，像是渴了。
我撕了块里衣布，把镯子包住，再轻轻放他胸口。
刚贴上去，他眉心那抹红光猛地一跳，随即缓缓沉下去，呼吸也平稳了些。
成了？
我刚松口气，他忽然抓住我手指，往自己嘴边带。
我一愣，“你要咬我？”
他不说话，就那么看着我，眼珠黑得像深井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指尖伸了过去。
他小嘴含住，轻轻嘬了下，没咬，也没哭，就那么含着，像在汲取什么。
我忽然觉得指尖发烫，低头一看——一滴血从我指甲翻裂的地方渗出来，正好滴进他嘴里。
他咽了。
我心头一震。
宝典里没写这一条啊！
这是……认主？
我正发懵，他忽然咧了下嘴。
笑了。
不是婴儿那种无意识的抽搐，是真真切切地，冲我弯了下嘴角。
我浑身一僵。
这孩子……知道我是谁？
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火把的光在树影间晃。
我抱紧他，把宝典塞进怀里，转身就要走。
可刚迈一步，脚下一滑，踩在湿泥上，整个人摔在残墙边。
镯子从布包里滚出来，金线那一面朝上，映着天边最后一丝光，亮得刺眼。
我伸手去捡，指尖刚碰到——他小手忽然抬起来，一巴掌拍在镯子上。
金光炸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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